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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是值得我们深深景仰的。一个是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空，另一个是我们内心的崇高道德法则。-------康德
01
十年前，我有过一段特殊的经历。
当时我正经历人生第一次失业，具体说，就是一毕业就失业。我住在出租屋里，居委会的大妈上门，她很开心地给了我一个建议：
小伙子，你正好没工作，可以来我们社区当志愿者啦！
稍有阅历的人都知道，一个失业青年，每天都在为生存堪忧，哪还有心思当志愿者？
但大妈很严厉训斥我，“小伙子，你怎么不懂奉献啊，你又有学历又年轻，应该发扬美德，多为人民服务啊！”
这件事给我带来深深震撼，也让我感到刺骨寒冷。原来这个社会，有那么多的人竟然如此热爱讲述道德，从上到下，他们讲述道德的嘴脸几乎一致，没有区别。
02
后来，走进社会，发现越是站在高处的人，往往就越热衷向下讲述道德。
刚毕业的电影院的学生，带着剧本去找投资，投资人看都没看剧本，就开始大谈“我们这个电影，一定要弘扬正能量，反应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！”说完，就搂向身旁的失足妇女。
还有一些企业老板，热衷花大段的时间为员工描述道德，尽管老板们从未告诉年轻人明日何去何从，公司倒闭的时候，甚至还要卷走年轻人的血汗钱跑路。
还有一些领导也爱讲道德。他们的个人道德语录，在楼宇大小屏幕滚动播放，还印成著作让大家好好学习一下。尽管他们背地里贪污数十亿，房产、情人无数。
最后发现，这个世道之所以变坏，都是从大人物们热衷讲述道德开始的。
明星们热衷讲述社会公益道德，背地里却是没有人格魅力的小丑；企业家热衷向年轻人讲述道德贡献慈善，转手就割了年轻人的韭菜。领导热爱讲述道德，转过脸去，就不管民众死活。
君不见，热衷公益的的明星们，柯震东、吴秀波、范冰冰、翟天临、郑爽等。也曾大谈公益理想上头条，但转身就被曝造假、出轨、性侵、代孕、黄赌毒。
君不见，热衷慈善的企业家们，丁书苗、张荣坤、刘汉、禹晋永、楼忠福等。也曾都是中国慈善榜上的座上宾、公益之星的获得者，但如今都已成为阶下囚。
这些年，道德滑铁卢的明星、企业家还少吗？
在西方文学里，人的血统、地位、资源导致阶级分化。越是上层的人，越是掌管民众的人，越是热衷对下层人讲道德。
在雨果的《巴黎圣母院》里，道貌岸然的副主教，热衷给信徒讲述道德。在奥威尔的《1984》里，神秘的老大哥，热衷对民众讲述道德。在加缪的《局外人》里，冰冷的强者，也热衷对弱者讲述道德。在狄德罗的《拉摩的侄儿》，醉生梦死的上流社会，也热衷给底层人讲述道德。
拿鲁迅的话说，“满嘴仁义道德，一肚子男盗女娼”。
作家王朔说的更直白，“什么上流社会，都是下流。”
电影《一九八四》
03
《巴黎圣母院》里，副主教大谈道德，不就是为了达到劫色的目的，和埃斯梅拉达来一场长长久久的约炮。《1984》里，当政者们大谈道德，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统治，让温斯顿成为彻底的工具人。在《局外人》、《拉摩的侄儿》里，所有讲述道德的目的，也都不过是为了对弱者进行审判和掠夺。
说白了，他们所做的目的，就是利用道德，让更多人服从道德，而自己就可以僭越道德，愉快地去做坏事了。
打着道德的旗号，干起坏事，算起来，确实有诸多方便。
就像前阵子曝光的王兴夫，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，混成全国拥有21个道场，3000 多信众，敛财2亿，多次和女弟子双修的假“活佛”。全凭这“普渡众生”的道德大旗。
臭名昭著的女德班，凭借说话狗屁不通、三观稀碎的课程，动辄上万的学费。却拥趸络绎不绝，屡禁不绝。也都全凭张嘴就来的大德。
一个人只要会使用道德工具，确实在生活里会方便很多，得到的利益也会多出很多。
康德就曾经感叹过：
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是值得我们深深景仰的。一个是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空，另一个是我们内心的崇高道德法则。
正是因为道德值得景仰，所以道德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获得拥趸者的方式，也是获得利益所用成本最小的方式。领导人树立民心，要靠道德；公众人物树立好感，也要靠道德；企业家树立口碑，也要靠道德。连骗子更好地行骗，也需要依靠道德。
电影《巴黎圣母院》
04
《笑傲江湖》里的岳不群，前半部，都是一个标准的道德模范，没有任何不良嗜好，处处温良恭俭让，感情从一而终，收养孤儿，待如同子。就连练的剑法也叫“君子剑”。所有行为，看上去都是一个十足的君子，是一个道德楷模。
然而在书的后半部，他却将女儿做政治砝码，预谋杀掉自己的女婿，几次陷害徒弟，丧心病狂地复仇与杀人。为了制霸江湖，他甚至还挥刀自宫（太狠了）。
在前半部，岳不群看上去是个十足的君子，而后半部却是一个干脆的小人。
有人一定会好奇，为什么一个人会转变如此之大？是不是什么行为诱发他判若两人？
其实自始至终，岳不群都是同一个人。
只是在前半部，他没有机会做坏人，为了以后干干脆脆做小人；前半部，他必须要先做君子，即便做不成君子，也要做一个伪君子。
前半生是道德楷模，后半生是杀人狂魔。
这传统几乎贯穿中国文明几千年。满嘴里仁义道德，一肚子男盗女娼。表面是君子，背后却干尽坏事。
在我们文化里，这样的事实在太多。写出“粒粒皆辛苦”的李绅，位居宰相之后，为了吃鸡舌，让后厨每日杀活鸡几百只。“凿壁偷光”的匡衡，夺得功名之后沦为了贪污犯。
隋炀帝在没当皇帝之前，他的生活很节俭，窗帘旧了都不舍得换。他用情专一，只守着一个萧妃。他也清廉，兵入建康所有金银分文不取。
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，他都是道德领袖，合理的皇位接班人。
然而在上位之后，他突然也像变了一个人。不再节俭，建江都迷楼，开运河两千里，造龙舟万艘，极尽奢华。他也不再专情，宫中置美女千人日夜享乐。他也不再清廉爱民，将百姓压榨到不得不造反。
这时的隋炀帝，又变成了一个道德沦丧的昏君、暴君。
你也许会好奇，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来个180度的大转变？
但其实和岳不群一样，其实还是同一个人，自始至终，其实一点都没变过。
他只是为了后来的干干脆脆作恶，而在前面必须伪装道德，这样才有机会上位，不上位的话，怎么能安安心心作恶呢？
其实这些道德家的眼里，道德都是有红利的。
在他们手里，道德只是工具，具备炒作价值，可屯可藏，可随时涨跌，可随时抛售。也可以通货膨胀，通货短缺，可以计算年化收益率，可以打造影子银行，甚至可以变成某些社会环境里唯一的硬通货。
他们之所以前半生要做一个好人，是因为他们通晓道德这个技能，也知道利用道德去获利的成本最低。知道道德带来的地位、威望、信赖、名声，都可以成为变现的工具。等变现完道德，不再受约束之后，后半生才能安安心心做一个坏人。
相信你的朋友圈里一定有这样的人，没当上领导的时候都是好员工、好同事，当大权在握的时候完全变成另一个人，对同事变态压榨、欺辱、甚至打压、克扣工资。
实际上，他从来也没有改变过。改变的，只是外在的形势。
所以鲁迅说：一阔脸就变，所砍头渐多。
“伪君子”岳不群
05
相信道德家们的表演，其实也是一种恶。相信完美的道德，而不怀疑人性，其实也是一种恶。
孔子也说：从未见过好德如好色者。
说的也是，人性远比道德更真实，在社会上，也没有几个真正喜欢道德的人，将道德视为崇高景仰的人。
本质上，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道德模范。
其实一个好的社会，应该提倡道德，但不应该相信道德。相信道德，回避人性，是一个社会糟糕的表现。
西方的宪政、联邦、三权分立、新闻自由，都是建立在不相信道德之上的。谁也别装道德家，越是大谈道德的人，越需要时刻盯紧着他们。
今天很多让我们深受其益的制度进步，也都是以道德失灵为逻辑起点。
正视道德背后的獠牙，用制度去规避，既对小人物约束，也对大人物监督，只有这样，才能结出道德善果。
如果一个国家，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，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。
如果一个国家上层人热衷讲述道德，最终道德也都会变成空头支票，那底层人也恐怕就要遭殃了。
有一句话说得好，当一个人标榜自己遵纪守法，这个人可能就是一个人渣。如果一个人逢人就说道德，也就说明这个人可能要去做坏事了。如果一个社会，所有人都热衷谈论道德，这个社会估计一般人没有办法生活。
钱钟书先生曾经说：上帝要想惩罚人类，可以有许多方法，比如饥荒、瘟疫或战争；除此之外还有种方法，就是在人间降临一个道德家（理想主义者）——若是此人的言行和道德远高于凡人，并拥有无比强大的煽动力，那么，他便是最危险的，必将成为人类的巨大灾难。
王朔说过： 当我还是傻逼的时候，被他们这套谎言骗得热泪盈眶，义愤填膺。你要小心这世上的坏人，他们都憋着劲儿教你学好，然后由着他们使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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